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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同行 BORN A WOMAN
Beauty Paper VOGUE美容报

与“她”同行 BORN A WOMAN

混合了红、蓝两种色调的紫色传递出色彩中的“中性”,四位女性艺术家借由这种张扬却平和的色调,从自我与同伴的生命经验中,描绘出被忽视、疼痛、迷惘……同时也不断抗争、表达和彼此抚慰的女性世界。

混合了红、蓝两种色调的紫色传递出色彩中的“中性”,四位女性艺术家借由这种张扬却平和的色调,从自我与同伴的生命经验中,描绘出被忽视、疼痛、迷惘……同时也不断抗争、表达和彼此抚慰的女性世界。


“任何纯粹的、单一的男性或女性,都是致命的;你必须成为男性化的女人或女性化的男人。”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笔下,女性困境超越了生理性别的桎梏,生而为人自由的边界被重新探讨。同样,在画家陈欣的画笔下,人物往往是性征模糊的,他们自由而神秘;而那些姿态各异的植物,则带着平凡的微小力量,蓄势待发,生机勃勃。



《光芒》

油画、丙烯

120×160cm,2022年


一直以来,陈欣的作品就拥有“明媚”的魔力,可以令人冲破内心的至暗,获得重生的力量。她的新作《剧场中》以紫色为基调——如果说红色是女性化的,蓝色是男性社会的颜色符号,那么混合了红、蓝两种色调的紫色可能便是最能体现“中性”的颜色。作品中的植物有着极为亲密的姿态,如同女性在成长过程中,“sisterhood”作为一个供给能量的场域,提供着相互呵护、相互支持、相互承认的连接,并形成了一种具有包容性的凝聚力。“就像每一颗微小的种子都有可能冲破环境的限制,去成就每一个自洽圆满而晶莹的自己。每一株植物,如同茫茫宇宙中每一个微笑而又平凡的我们,姿态各异,却饱含无限能量。”


多年前母亲的一场重病令陈欣开始以植物作为创作的主题之一,“对我来说,植物带有隐喻的气息,象征着每一个微小的却具有丰富性的具体个体。同时植物的姿态与气息带来了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中都具有的生长力量,抵抗碎化、无力感的生活,获得时间的延伸。植物从不掩藏,生长中自信的姿态给予了我面对当下处境的一些启示,同时也有对女性问题的启示。”


在以基督教信仰为主流的西方文化中,女性是由亚当的肋骨幻化而来,女性的从属地位昭然若揭。也正因如此,当1949年波伏娃写作《第二性》,提出“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会如此振聋发聩。生而为女人,我们应该感到抱歉吗?第二性的“魔咒”被禁锢在刻板印象中,陈欣的大部分人物作品都模糊了男女生理性别的面貌,以雌雄莫辨的形象示人,这也是艺术家通过人物肖像在向观者发问:“当我们站在作品面前,习惯性地预判画中人物的性别时,是否也正走进一种刻板印象的预设中?”陈欣的诸多作品都带有对性别问题的思考,或隐喻或直接,自由、力量与情感抑制问题的探寻与表达贯穿其中:《自由的奥兰多》,画面中创造了一个“㚢也”——奥兰多的形象,并抹去了李希特作品《ema》在网络争议中的性别困境,抛开性别的束缚,在双性同体中获得了自由的新生。


《剧场中》NO.12

油画、丙烯、画框

90×110cm,2022年


然而正如同伍尔夫所描绘的,“对于男女两性,我看他们在行人道道上挤来挤去——人生都是艰难困苦的,人生是永久的挣扎奋斗,需要绝大的勇气和力量”,陈欣希望通过作品提出对两性问题的思考,就像她的作品中具有雌雄同体性征的模糊的人物面貌,与其说创造了一种男女对立的差异化,不如说更多的是对于男女共同困境的解决与提出,“我的作品中比较贯穿的是对自由、力量、情感抑制问题的寻求与表达,当下无处不在的数字困局与无力感,数字狂欢与个人情绪孤岛的相生相伴,让我更想去探讨如何才能获取自由生长的力量。”她的作品《光芒》致敬了马奈的《女神游乐厅的吧台》,这是马奈创作的最后一幅作品,马奈在追求视觉真实的同时,让我们在画面中看到了女招待那不屑于被凝视、超脱于现实的更真实的内心。当下,内心的光芒或许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光的照入,而是主动撇开众人的眼光,给予自己宁静与抚慰,以及独立思辨的空间。


距离伍尔夫创作《一间自己的房间》已过去将近100年,而当下女性所面临的困境似乎依然严峻,对于女性、女性艺术家的误读与刻板印象也依然存在。陈欣试图用她的作品去回应现实 ,“ 就 像日本学者上野千鹤子在书中所说,女性议题从不单独属于女性这个群体,它是整个社会的问题。身为女性艺术家,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发声,被看到,哪怕只是创造微小的涟漪,也最终会泛起波澜,去影响一代人、一群人,哪怕只是一个人,这就是艺术存在的意义。”




青年艺术家朱丽晴的作品时常游走于抽象与具象、热情与冷静之间,有种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分裂感。这种分裂,与其说来自于创作本身的艺术手法,不如说更多的来源于艺术家本身的内心表达——柔软中蕴含能量,在矛盾中寻求自我突破的答案。



《裂痕-Pauline》 综合材料,

150×150cm,2022年



朱丽晴与艺术结缘的因由十分私人,从小患有妥瑞氏症的她,当执起画笔时却表现出了异常的专注,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与其说这是一种天赋,不如说是一种缘分。我尝试在色彩的世界中找寻自我,至少获得一种表象的平静。”这种平静是建立在裂缝与破碎中的一种平衡,代表着突破与重生、破裂与憧憬。这也是她此次选择紫色作为作品基调的原因之一:神秘、优雅,又带着温柔的坚韧,紫色可以包罗万象。迷离的色彩令朱丽晴逐渐寻找到了在这个充满他者凝视的世界中逐渐印证自己的方式,带着救赎般的信仰,她创作了《裂痕》系列,“我着迷于这种突破性的龟裂,就像种子冲破了大地,在冲破的一瞬间形成幼苗,一点点裂痕也就自然产生了。随着时间轮转,幼苗会长成茁壮的大树。”因此她的作品带着新生的力量,试图在自由生长中去探寻,去治愈,去触及更为宽广的场域。



《裂痕-Yunfei》

综合材料,80×80cm,2022年


“Pauline”、“Yunfei”、“Mirae”,朱丽晴的新作选择以陪伴她生命不同阶段的三位女性好友的名字来命名。“18岁的时候,我创作了《女人花》系列,试图通过我自己的视角去展示女性的美,是一种对于女性气质的模糊表达。现在我25岁了,更为丰富的经历不仅令我的作品更加成熟,同时我也对于女性主义这个议题本身有了更多变的认识。这三位好友出现在我生命的不同阶段,她们拥有不同的个性与人生经历,但都各具魅力,同样美好。”


“曾经有人面对我的作品,说出这一看就是女孩子画的。”这样一种对于女性艺术家的刻板印象,甚至贯穿在女性创作的始终。不可否认,一直到现在,艺术界的话语权都建立在资本主义与父权制的结构之上,无论在哪个社会领域,男性始终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对于朱丽晴来说,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不止“女性”这一个,“年轻”甚至“美貌”都成为符号与偏见。“我感到非常矛盾,一方面现代社会对于女性仍然抱有固定思维,女性应当是温柔的、优雅的、美丽的……另一面,身为艺术家,我希望自己去突破,去表达不一样的面向,可能并不一定是美的,可以是暴力的,甚至是不堪的……这也是我个人最喜欢《裂痕》系列的原因,在这个系列中,我的表达模糊了性别,它更有力量。”

《裂痕-Mirae》

综合材料,80×80cm,2022年



朱丽晴始终在艺术中摸索的,是突破女性身份的桎梏,去做更为纯粹宽广的艺术探索。“在我正在创作的新系列中,我通过声音的刺激去触发我的妥瑞氏症发作,从这一刻开始,就是一次完整的艺术行为。我试图突破男女的身体边界,完全忘我,这是一次全然的突破,也是一场治愈。可以说这是一次突破所谓大众审美的艺术尝试,它完全随机,甚至不可控。当我创作的时候,我就是一个艺术家,我会全然抛开我的信仰、性别与身份去创作。”


朱丽晴与自我的对话从未停止,她的画作充满了她对于个体的认同、身份的探索、社会的理解,“我觉得任何主题都展示着新的可能性。作为女性艺术家,只要你的作品被人家看到,你就已经是在为女权发声了。”




“当我看到‘sisterhood’这一主题时,我的第一感觉是,果然很多事物冥冥之中一定会相遇,就像我此前一直在创作与它紧密相关的作品。”画家王玉华说道。无论是创作主题“sisterhood”还是“淡紫色”,都与她过往的创作和心路历程产生了某些奇妙的缘分呼应。


王玉华喜欢淡紫色,在她的眼中这是空灵、纯粹的色彩,有着很神奇的宁静感,它既不喧嚣也不狂躁,既淡定又缥缈。而“sisterhood”在她看来,是女性相互启蒙、互相引导,通过冥想和灵修的方式进入内心世界,看向生命地带最深处,让心灵自然打开欢喜。“作品《如你本来》系列,最想传达的也是这些感觉,在生活情境中寻找本然的生命。无论身在何处,全然地安住于当下,感受内在的平和,如你本来。”



《如你本来》

布上矿物色、银箔

60×80cm,2022年



王玉华借此次的创作希望可以唤醒女性最美好的情感记忆与连接,唤醒内在的能量,更自在地面对社会、家庭生活中的各种状态,获得真正的内在自由。王玉华近几年的作品始终保持着这种感觉,正是在这几年里,她自身的精神世界也发生了重要的改变,这种改变不仅表现在艺术上,更体现在她对生命、环境,甚至宇宙等宏大命题的洞察和理解上。反观过去,她与身边的很多女性常常处在高度紧绷的、严密自我捆绑的状态中,没有一点空隙放松身心。“这种重复会很疲惫,会被复杂的念头和情绪绑架,不知道自己是谁……当下高速发展的社会状态很容易让人迷失,作为情感敏感细腻的女性,要达到身心平衡,放下制约,超越头脑的自我捆绑显得尤为重要。”她相信只有在松弛自在的生命状态下才会有新面貌。


这种状态的转变,发生在一瞬间。6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王玉华第一次踏进了一家瑜伽馆,她问老师,什么是瑜伽?“当你全身心地投入到你的绘画中去,瑜伽生活就开始了。”


老师的回答改变了她过往对瑜伽的刻板认知,开始重新认知这件充满哲学意味又像极了庄子态度的事情。随着练习,学着控制身体和呼吸,王玉华慢慢意识到一件事——“我可以管理好我内在的一些东西”。


如果头脑、身心随时活出同步和共振,那应该就是古代圣人们所讲的“合一”,原来读过的书也开始被拆解并重新理解……“本然的我”慢慢地浮现出来。

《如你本来》

布上矿物色、银箔

60×80cm,2022年


“‘本然的我’就是不定义这个世界,你也不被定义。”王玉华说。这句话映射在创作中形成了她作品里最重要的特质:撤离感和生命能量,从原来的捆绑和束缚中挣脱,以“更大的觉知”感受世界。就像她最喜欢的艺术家罗斯·怀利,一个热爱生命、敢于追求本真自我的女性。“我在她的作品中感受到了鲜活的能量,没有一丝严肃紧张,反而是轻松自在,对当下的生命充满了觉知和爱,她的手法又是那么的质朴,跟生命的本然紧密联系着。她的作品和生活态度都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


因此,在王玉华的作品中也能看到一种能量,与罗斯·怀利的活泼、跳跃、飞扬不同,她更多的是东方智慧的内观,人物形象似乎脱离视觉层面的日常感,清新、安稳、淡然。画面中的女性形象看似是静态的,实则包含了动势,同时她们总是以朦胧的风格呈现,既真实又抽象。“我希望从视觉上看到的‘真实’在脱离剥落,进一步向心理的形象靠拢,塑造出一种‘心象’。”王玉华更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通道,让“sisterhood”的精神通过她的作品流淌出来,让有限与无限、有形有相与无形无相通过这些作品与观者相连接。




在大多数人看来,羊毛毡柔软温暖,充满包裹感和安全感,却不知“它诞生于暴力”。青年艺术家王玮珏总是敏锐地从颜色、材料中去发现它们自己独特的语言,从而创造出一系列看似柔软、温情的场景背后被忽视的、隐秘的女性情感。


学习油画出身的王玮珏对颜色有着格外敏感的体验,在她看来淡紫色是“将两种带有性别刻板印象的颜色相融合后的产物”——与女性联想紧密的红色,和与男性联想相关的蓝色——正因如此它跳脱了出来,有了两极分化之外的美,产生了一股坚毅而具有流动性的力量。在紫色包裹中的装置作品《散热》,外形是人们非常熟悉的空调外机,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但正如王玮珏所说,“大家只在意内机带来的凉爽和温暖,总是忘了外机还在默默工作。”作品灵感缘起于非常偶然的瞬间,在某一个40度的高温天里,她对着窗外发呆,忽然间留意到空调外机在那里很努力地旋转,接着她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散热》

机械装置,羊毛毡、空调

外机等综合材料

133×90×33cm


“我觉得每个家里都有这样的一个人,像空调外机一样努力地维持着室内刚好的温度,他/她永远是维持一个家必不可少的存在,照顾、打点着家里每一个人的需求,而把自己的需求隐在最后 。”她决定将这件作品献给自己的外婆,那个辛苦准备地好一桌菜,却看似“隐身”的“空调外机”。


“虽然我是学油画的,但我更多的是在做装置,我会用自带语言特性的材料去表达特定想说的内容,而不会把自己局限在二维空间里。”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她突然被羊毛毡这种材料吸引住了。在大多数人看来,羊毛毡柔软温暖,充满包裹感和安全感,“但它诞生于暴力”,王玮珏说道。每一块羊毛毡的诞生,都需要使用带倒钩的戳针不断地刺进-拔出-再刺进,反反复复,整个过程像是长久的折磨。


从2015年开始,王玮珏把这种带着残酷和隐痛感的材料,搭配上柔美的色彩,一种外表和谐而内在充满隐喻和反讽的结合体就此诞生了,成为了她几年里创作和表达的核心语言。“我就想用这样一个本来就带有性别标签的东西,用带有性别标签的颜色,去表达一个女性可能会遭受的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创伤。”


2018年,王玮珏举办了第一场个展“一间自己的房间”,展览几乎囊括了她回国几年里大部分的大型毛毡装置。她设计了一个三层递进的空间,用20多斤的纯羊毛将整个空间包裹了起来。作品的主体是一间面积不到6平米的餐厅,高度只有1.8米,正常人走进去会感受到被包围的压抑。餐厅是家庭里最重要的场景之一,这里也通常被认为是属于女性的,属于母亲的;这里聚集着所有最暴力的工具,发生着最暴力的行为,但它在人们的印象里是团聚的、温馨的……就像毛毡一样,自身是充满矛盾的存在。



《散热》

机械装置,羊毛毡、空调

外机等综合材料

133×90×33cm



“我在里面摆了两张椅子,一张是婴儿椅,一张是母亲的椅子,没有男性角色坐的椅子。”这个展览包含着王玮珏对女性身份和处境的深刻思考,然而因为粉红色毛毡的外在形象,这里变成了网红拍照打卡的地方。起初,王玮珏对此很在意,网红发出来的图片和文字充斥着“粉嫩可爱”“粉红少女梦”“像公主一样”……毫无疑问都与艺术家的本意南辕北辙。但后来,她释然了。


“以前的我可能还没有那种强大的自信,所以才会介意,才会有执念,可是后来我接收到了更多理解的声音,我发现想要去感受的人是能够感受到的,没有必要强制‘按头’每一个人都朝着我的方向去。”而源源不断带给她自信和能量的是对作品感同身受的女性观众,她们愿意在王玮珏和她的作品面前敞开心扉,分享自己当下真实的困境,包括更为私密的情感,建立起一种非常奇妙的连接,哪怕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也能够通过艺术产生相互间的关爱。


“我想,这就是真正的‘sisterhood’,”王玮珏兴奋地说,“它不应该仅仅停留在‘姐妹团’或者‘好闺蜜’那里,而是女性之间的换位思考、感你所感,或是一种无需多言的理解,无私地传递能量、支持和爱。”说完这段话,她安静了一会儿,又说,“甚至不仅是同辈女性之间,我和外婆在我的作品里也产生了永恒的共情。”

编辑:郦隽佶 Lesley Li

撰文:Kris Zhang、Sherry

摄影:刘诚伟(王玮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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